2004年10月27日那个清晨，老汉蹬着二八自行车往村东头蹿的时候，车链子还在嘎吱嘎吱响。刚过寒露的日头像个溏心蛋黄，软趴趴挂在场院边的老榆树上，照得满地玉米秸都泛着蜜糖色。他支好车往地头一站，嗬！这冀东南平原的秋天可真是敞亮，没雾没霾的天蓝得能拧出水来，远处收割完的麦茬地跟铺了层金毯子似的，看得人心里头那叫一个舒坦。
老汉伸胳膊撂腿地活动筋骨，棉袄袖口磨得发亮的补丁在晨光里一抖一抖。这地界他熟得很，打从生产队那会儿就在这刨食吃，如今虽说包产到户了，可每天不来地头转悠转悠，浑身就跟生了锈的锄头似的不得劲。风里飘过来新翻的泥土味，混着隔壁王婆家灶台飘来的棒子面粥香，老汉咂摸着嘴想，这日子要是天天这么清净该多好。
可到了晚上往电视机前一坐，新闻里那些腌臜事就跟地里的野草似的，一茬接一茬往外冒。荧光屏里穿着西装的主持人板着脸说，某地学校收保险费都收出花来了。从市里到村小，各级领导雁过拔毛，最后落到老师手里的钱还不够买两斤五花肉。老汉攥着遥控器直嘬牙花子："好家伙，这哪是教书育人，分明是刮地皮嘛！"老伴儿纳着鞋底接茬："可不，咱孙子前儿个不还让买什么课外书？薄得跟煎饼似的册子要二十块，翻开一看错别字比田里的蚂蚱还多。"
电视里正放到北京有个大学教授更绝，愣是拿着录取通知书当肉票，管广西老农要三万块赞助费。那老哥接到电话时正在地里收甘蔗，差点没一头栽进沟渠里。老汉听得直拍大腿："这读书人的心肠咋比俺们刨地的还黑？"新闻最后说那教授挨了处分，可电视机前的两口子心里明镜似的——这就像地里的灰菜，你拔了面上这棵，根须早在地下窜出去二里地。
第二天赶集时，老汉蹲在粮油店门口跟几个老哥们唠这事。卖豆腐的老张头神秘兮兮地凑过来："俺闺女在县中教书，说他们校长办公室的保险柜里，码着整整齐齐的账本。"话没说完就让修自行车的李师傅打断了："快拉倒吧，没见镇上新盖的教委大楼？那瓷砖亮得能照见后槽牙！"众人哄笑中，卖糖葫芦的赵婶突然叹气："苦就苦了那些娃娃，俺家二小子昨儿回来说，老师让交八十块资料费，不交就罚站。"
集散人稀时，老汉推着车慢慢往回走。路过村小学听见孩子们在背"谁知盘中餐，粒粒皆辛苦"，红砖墙上"百年大计教育为本"的标语被太阳晒得褪了色。他忽然想起三十年前自己当生产队长那会儿，带着大伙儿在晒谷场上用石灰水写"再穷不能穷教育"。如今谷场早盖成了小超市，石灰字变成了霓虹灯牌，可有些事反倒越活越回去了。
那天夜里老汉翻来覆去睡不着，月光从窗户缝里漏进来，在地上画出道歪歪扭扭的银线。他摸出枕边那本卷了边的日记本，就着月光写："今儿个看见村西老刘家的小孙女，背着缝了又缝的书包去上学。娃娃眼睛亮得像秋后的露水，可这世道..."钢笔突然没水了，洇出个黑黢黢的墨团，活像堵在心口的那团闷气。
我们始终秉持正确的舆论导向，如内容涉及权益纠纷，请提供相关证明，我们将依法依规处理。
新宝策略-配资股票推荐-中国十大杠杆配资公司-线下炒股配资网站提示：文章来自网络，不代表本站观点。
